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敢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陆慎如懒得搭理他,只瞥了一眼,他倒也见好就收,往人堆里躲去。
外面已催促着拜别家亲,出府上轿。
杜泠静父母都已过世,堂里摆了派人,杜致祁和杜济沧依次坐在下首,杜泠静向牌位上的父母叩首再叩首。
然后杜济沧亲自将她背了起来,一路往门前去,一步跨出了澄清坊杜府的大门。
…… 圣旨赐婚,侯爷娶妻。
接了新娘的车轿队伍不再往北面绕着皇城走,回程的路,东西长安街两门大开,就自承天门前过,从城东直至城西。
雨幕丝毫不能阻拦侯府迎亲的喜庆之气,缤纷的落雨声与吹吹打打的鼓乐交响着,将寂寂深秋都鼓动成了喧闹春日。
男人身披红绸坐在高头大马之上,杜泠静盖着盖头就在他身侧的喜轿之中。
这条明显减省而通达的道路,她却觉得莫名走了很久很久,似是走了半辈子这么久。
时辰在她意识中混沌不清了,直到喜轿缓缓停了下来,她已进到了积庆坊那座高深阔大的永定侯府。
不独杜泠静堂上父母位空着,侯府也是一样。
立在父母的牌位前,她感觉到红线另一头有些沉默,男人似乎顿了顿,低声唤了他的双亲,“惟石今日成亲了。
” 陆慎如,陆惟石。
拜过天地、高堂,堂中人唱着夫妻对拜的时候,杜泠静不知怎么起身时晃了一下。
她略一晃动,男人伸手立时扶住了她。
“娘子小心。
” 堂中有隐隐的笑声,有人道了一句,“侯爷着什么急?这就要入洞房了!” 大红盖头下,杜泠静抿了唇,她立时收回了手去。
男人的手在半空悬了悬。
红盖头遮住了她的神色。
但拜了天地高堂,她已是他陆慎如的妻,再与旁人无关! 有人唱着入洞房,挑盖头,夫妻饮下合卺酒。
众人簇拥着他们就往新房里去。
陆慎如唯恐拥挤间有人踩着嫁衣裙角绊了她,叫了秋霖她们护着,又引得一群小子笑起来,直到进了新房,房里站满了前来观礼的女眷,这群讨厌的小子才被拦在了门外。
耳根都清静了几分。
喜婆子上前引了他们往床边落座,床铺果然足够暄软,陆慎如向身边看去,见她落座却只低着头。
喜婆子上前讲了吉祥话来。
“……红烛高灯照花堂,丹凤朝阳地久长,富贵恩爱过百年,侯爷夫人比鸳鸯……” 这一串吉祥话一口道出来,足有三十六句,六六是顺,陆慎如着了人,“赏。
” 他这么一打赏,另一个喜婆子也唱了来。
这位喜婆嘴里的吉祥话更好听顺口,直道侯爷夫人如比翼双飞连理枝,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陆慎如更是重赏。
方才那喜婆不甘示弱,即兴再来是三十六句,后面的喜婆紧跟着接上四十八句,新房里简直吉祥话塞满房梁,一众女眷都笑起来,“侯爷娶了新娘子,真是满心大喜,一赏再赏!” 这样的吉祥话陆慎如不嫌多,不过也到了该挑盖头的时候。
喜婆立时将秤杆捧了过来。
房中人皆顺着侯爷秤杆向着盖头下的新娘看去。
男人亦低头看了过去。
红盖头下先露出她白皙的下巴,唇儿点了薄薄一层红彩,便娇嫩红润似雨后红樱。
男人心下微跳,她白挺的鼻梁露在他眼前,接着水眸掩映在浓密的羽睫之下,似泛着秋水般的悄然镜光。
房中不知谁家的女眷忍不住道了一句,“新娘子真真生得似书中的仙子一般。
” 她身上胭脂气息不重,却有淡淡的独属于她的书香。
陆慎如心头如清泉滑过,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。
只是他继续往上挑去,将遮面的盖头掀开,龙凤喜烛的高光落在她脸上,却见水眸之上,她长眉极轻地蹙着,她脸上没有什么新妇的羞赧之色,只就这么静静坐着,始终没有抬眼看向眼前的夫婿,她眼中没有泪,但眼角残留着细碎的泪痕。
房中莫名地安静了下来,两个喜婆子都不说话了,连高高燃起的喜烛噼啪声都不再响起。
这次没有人敢出声议论。
但谁都知道,这位杜家姑娘原本定的是蒋太妃娘家那位解元郎,可惜解元早逝,姑娘未曾婚配也为蒋解元守了三年。
本是要一直守下去的,谁料一旨赐婚,将她赐给了侯爷,而侯爷只要这位姑娘,完全无意杜家其他人。
此刻上了花轿,拜了天地,挑开盖头,姑娘成了侯爷的妻,可却不肯在侯爷面前展颜笑一笑。
没人敢出声,龙凤喜烛摇晃着,好似要被紧绷的气氛压灭了去。
众人生怕那位侯爷要变了脸色。
但男人还是方才神色,只是眼帘微微垂了一下,但又抬起。
他缓缓伸手,半捧着她的脸,像捧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细瓷,用指腹轻轻蹭掉了她眼角残留的泪。
她仍静静坐着没动,只眼瞳越发转向了旁处。
众人哪里在旁人的新房里见过这般场景,无人敢言。
只侯爷却似毫不以此为忤一样,嗓音极其轻柔地向她问过去。
“我们喝合卺酒,好么?” 她没回应,却也没拒绝。
男人向喜婆子看过去,两人这才回了神,连忙端了合卺酒上前。
彩线系着两头的并蒂莲玉杯,男人拿过一只。
喜婆奉到新娘子面前,唯恐她不肯接下,心道侯爷对他的新娘温柔,对其他人可就未必了。
但新娘子没为难她们,亦接过了那杯酒。
两个喜婆大松一气,方才利落的口条眼下都哽住,舌头急急捋过来,才赶紧道。
“合卺交杯,永结同心!” 陆慎如持杯敬了过去,见她仍不肯抬眼看他一眼,但却回敬过来,抬头饮了酒。
礼成了。
阖屋的人第一次观礼观得如此心惊胆战,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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