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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,取名胤,意为赵家的后裔、子嗣也。
而抱养之子,取名焕,意为天换之子,命运使然也。
” 圣旨上还写了一些旁的话,大多是先帝对先皇后的悔意。
只不知,先皇后故去前,可曾看过圣旨,知晓这桩隐情。
然而,命运多有捉弄,春秋一梦,无非生死。
谁能想到,一个令天下臣民仰视敬望的一代圣主,会在陵里藏了这样一桩绝密的亏心事? “陛下,娘娘……” 甲一跪倒在地,双手扶着棺椁,已是痛哭出声,其他人受其感染,也默默地红了眼睛,便是觉远也闭上了眼睛,低低念着经文…… “大师,时辰到了吧?” 宋阿拾幽幽的声音打破了寂静。
众人呼吸一紧,却见她已站在了棺椁旁边,仿佛用尽用力般,深深吸一口气,伸手抓住了一把桃木镜。
“镜通阴阳,姑娘慎用。
” 觉远突然睁开眼睛,看着宋阿拾,目光炯炯,慈眉微蹙,那模样仿佛是上苍在怜悯受苦的世人。
“宋姑娘可是想好了——” 宋阿拾看着他微微一笑,慢慢行了个礼。
“多谢大师那日的指点。
小女子已见过生母,知晓身世,还了旧债,看到了最好的结局,这一世尘缘已了,是时候去寻找真正的自我了……” 觉远看着她,淡淡一叹。
“镜通阴阳,却未必尽如人意。
” “大师,小女子此生无憾。
来生,还有人等我。
” 旁边面面相觑,不知道她在说什么,赵胤却想起那天,这女子到他房里,先是激得他暴怒,然后再求她成全时说的话——同时雍一样,她离去这些年,其实已有另一番际遇,于这一生,她已经没有遗憾,只想速速回去。
“此生多谢诸位看顾,再会……” 宋阿拾双手抬起,端端正正地朝众人行一个礼,突然拿起桃木镜,在众目睽瞪之下抽开了剑柄——侍卫们这时才发现,原来桃木镜的镜柄里是一把暗藏的锋利小刀。
宋阿拾速度很快,好像事先演练过千遍万遍一般,动作利索地抽出利刃,毫不留情地割向手指…… 恰是无名指节。
鲜血一下子涌出,刺得人眼眸发胀。
众人惊呼,“宋姑娘!” 宋阿拾微微一笑,阖上眼睛。
滴嗒。
滴嗒。
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来,滴在桃木镜上,晕染出朵朵嫣红,如同半开未开的梅花…… …… 滴嗒。
滴嗒。
输液管里的液体慢慢地滴下来。
一滴、两滴,时雍明明听不见那声音,那滴落的声音却仿佛敲在心里。
她视线朦胧地看着那时钟。
一秒,又一秒,走得极慢…… “病人又不行了。
” “快,抢救!” 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之前明明是有了好转的呀。
看来是回光返照……” “唉,也是可怜,听说是个法医,处置人质不当,造成了事故,害了别人,也害了自己……” 医生护士们正在忙碌着抢救,时雍整个人迷迷噔噔,不知何时,有人推门。
脚步声重叠,好多人在她的耳边说话,嗡嗡作响,有些话入了耳,有一些却没有。
但时雍听到的,与那一世经历的一模一样。
“人质死了。
” “歹徒也快不行了,隔壁正在抢救……” “就今天了。
” “这真的是同归于尽了。
” “三条人命。
” “那个墨家九号古董店你听说了吗?也是个邪门儿的地方,出了好多事呢……” 时雍意识沉沉浮浮,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睛里,已经是一个死人了,可是她的灵台却有刹那的清明。
这分明就是她那一世穿越前所发生的事情。
也就是说,她回来了,却没有改变任何东西,就像是时空轮转,电视剧按回放一般,将她上一世的经历又重新再来一遍…… 她就要死了。
时雍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,心下却莫名恐慌。
若是她再次穿越,那邪君——此时身在她隔壁抢救室的那个歹徒,是不是会同她一样,再次踏入那个时空? 也就是说,什么都不会改变。
难道他们又要陷入另一个同样的循环? 时雍身子想动,想要挣扎,她的手指想抓扯被单,引起注意。
她还想说话,想告诉医生护士和同事们,救活歹徒,一定要救活那个歹徒。
可惜,她什么也喊不出来,更不会动…… 头上戴着呼吸机的女病人,停止了呼吸。
咚!时钟上三线重合。
心电监测仪,变成一条直线。
时针、分针、秒针,合而为一。
…… 帝陵。
长明灯忽闪忽闪,被鲜血染红的镜面突然透出一道刺目的幽光,猛烈地乍现,仿佛带着巨大的能量,刹那间割裂了空气,直直刺向刘阿拾。
宋阿拾身子颤抖一下,如同被人狠狠推开般踉跄两步,身子落叶般软倒在地上,瞬间昏厥过去。
与此同时,那面镜子也脱离了她的手,被抛向半空…… “镜子!”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。
事发突然,众人稍一怔愣,待反应过来便齐齐扑过去,要接住那面镜子。
但见一条黑影闪过,猛地腾空而起,将镜子稳稳叼在嘴里,然后重重摔落在地…… “大黑!” 赵胤低吼一声,眼睁睁看着大黑叼着镜子落下,蹲趴在地,然后咳嗽般呕吐一下。
咳! 咳! 狗咳得声音和人极为类似。
但见大黑低头咳嗽两声,一股浓浓的鲜血便从狗嘴里吐了出来,喷溅在桃子镜的表面。
众人激动地喊着大黑的名字,大黑却没有抬头,好像没有听到一般,不理会大家的叫喊,一直咳嗽着,仿佛要耗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,不停地呕血,然后将一团团带着浓重腥气的血污,糊满镜子,让镜子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
然后,大黑鼻子凑近嗅了嗅,慢慢地起身,佝偻着老态龙钟的身子,绕过赵胤朝它敞开的怀抱,走向躺在一边的宋阿拾。
赵胤眼瞳微缩。
猛地掉头望去。
大黑没有看任何人,蹒跚着走向宋阿拾,靠近她的身边时,低头用嘴拱了拱她,然后便乖顺地趴卧下来,头靠在她的怀里,舌尖温柔地舔舐着它的主人,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。
狗血从嘴里渗出,染红了宋阿拾身上白色的裘氅,众人震惊的看着一人一狗,许久没有动弹。
时间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。
“阿弥陀佛!” 觉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室里格外凝重。
“狗眼识灵,大黑认主。
” 有人惊喜地问:“是不是王妃回来了!?” 前阵子大黑防着宋阿拾,从不肯亲近,这会子却愿意躺到她的身边—— 众人屏紧呼吸。
墓室里安静无声,寂静得宛若死境。
那面镜子也回复了平静,没有再发出半分光丝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望着墓室中间的一人一狗,长明灯的光晕笼罩着众人,将空间凝结。
大黑眼睛渐渐合下,蜷缩一团,神情平静,没有一丝离世的悲伤。
其实,世间还有一种传说。
黑狗之血,可以避邪。
“大黑最终把生命奉献给了它的信仰——此生的主人。
对抗了强大的时空神祗,创造了史诗极的神话。
” 这段话,被刻在了雍人园“黑煞墓”的石碑上,由时雍口述,赵胤亲手书写。
他们把大黑葬在了时雍墓前。
让它永永远远,可以和它的主人在一起。
再不分离。
…… “大黑,来吃肉肉了。
”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来,废园里树木摆动,时雍眯起眼睛,仿佛看到大黑从林中奔跑而来,浑身的毛发沾满了毛刺子。
从小小的一只狗,变成大大的一只狗,吐着长长的舌头,带着浅浅的微笑,日渐威武。
“今天带了许多你喜欢的。
快些来!” “别皮了。
瞧瞧你身上……这脏得呀……” “哈哈哈哈,别跑了,我追不上你。
” 雍人园里的欢天笑语,仿佛隔着时空的另一端。
时雍想,大黑肯定在哪个平行时空里,吃着肉,啃着骨头,正与她逗趣撒欢。
一缕缕青烟从雍人园的墓前升起,袅袅而上,隆冬的废园,时雍和赵胤带着两个孩子,给大黑带来他喜欢的香肉,还有一些纸扎的山鸡、野兔、以及各种颜色美丽的鹦鹉,烧在墓前的瓦盆里。
这些都是大黑喜欢的。
“阿娘。
”苌言蹲着身子,整齐着纸做的鹦鹉,“大黑为什么会喜欢鹦鹉呀?” 时雍含笑看着她,摸了摸孩子的头。
“这个故事有点长,苌言要听吗?” “要,苌言要听大黑的故事。
” 瓦盆里的火苗忽地蹿起,纸扎的鹦鹉被烈火吞噬,时雍看一眼,自顾自地笑。
“那一年,阿娘刚认识你阿爹,带着大黑去无乩馆……” 苌言歪着头,认真地听着。
周围没有一点声音。
数年光阴,却像经历了三生三世,一帧一帧的画面,看似不经易,却早已铭刻在记忆里。
“阿娘啊,你哭哭了?” 雪落下,仿佛有狗吠的声音。
黑煞墓前的人,静止成了一幅画。
…… 来年阳春三月,北狄大妃陈红玉携幼子回娘家,带来的礼品如同她出嫁那日,琳琅满目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护送的侍卫更是浩浩荡荡,绵延数里,引来京中百姓驻足观看。
这是两国关系回暖的消息。
由乌尔格引发的战事,终是平息了。
接到京中消息那天,时雍和赵胤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天寿山皇陵祭祖上坟。
待到清明祭祖后,他们一家便要返回锦城府了。
这一走,再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。
下山的时候,二人顺便去了井庐,准备接上宝音和陈岚,一道回京小聚几日。
井庐仍是那般模样,没有丝毫的改变。
时雍和赵胤到达的时候,刚过晌午,太阳照在头顶,暖烘烘的,令人昏昏欲睡。
素玉说陈岚和宝音都在午睡,让他二人稍事休息。
午睡是两位公主的习惯,时雍笑着应了,带两个孩子进去。
素玉仍是将他们安排在西厢房。
时雍也喜欢这里,因为厢房外面有一块菜地,这个季节恰是蔬菜茂盛生长的时候,菜地里绿油油一片,间或夹杂些野花,好不怡人。
赵胤带两个孩子回房歇息,时雍睡不着,一个人步行出来,在菜园里慢慢走动…… 周围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,时雍望着高远的天空,深吸一口气,闭上眼睛,慢慢双手合十。
没有人知道她祈祷什么,但见她脸上宁静平和。
咚! 一道破空声呼啸而来,夹着泥沙,砸在时雍的肩膀上。
时雍心下一凛,猛地睁开眼睛看过去。
阳光很烈,那白衣公子身量颀长挺拔,斜斜地坐在对面的房顶上,手里拿了一根竹笛,房檐上还有他放置的一壶美酒。
许是看到时雍觉得新鲜,白衣公子歪着头,如同一个恶作剧的孩子,吐舌头坏笑。
“你是何人,为何在我的禁地中行走?” 时雍看着他默不作声。
白马扶舟是在她苏醒的次日醒来的。
不幸的是,他不仅忘记了前尘往事,心智也褪化成了几岁稚子的模样。
太医说能醒来就是天不肯收,如今的白马扶舟,“痴癫纯质,乃心恙也。
”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,白马扶舟成了一个半痴半傻的“纯质”孩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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